從今年6月開始,我國諸多城市尤其南方地區降雨頻繁,造成長江中下游及西南地區發生嚴重的洪澇災害,8月18日以來,河北、甘肅、寧夏部分地區出現分散性降雨,寧夏賀蘭山沿山地區多處引發山洪,經緊急救險,5000多名受災群眾及時安全轉移。
有人說,洪澇是天災,天要下雨人無奈。但實際上,天災的背后,恰也暴露出了我們在發展中存在的問題,尤其是這其中隱藏著的生態問題。歸根結底,洪水即便是“災”,如果不是人們對生態系統一直以來的破壞,也不至于變成今天的“害”。
洪災是對政府管理水平的一次考驗。這不僅包括抗洪救災中如何發揮政府動員力量的體制優勢,也包括災后反思城市規劃和發展思路等方面的問題。正如李克強總理7月6日在湖南、湖北等地救災現場所指出的,中國城市規劃需“補課”,我們建設中的歷史欠賬需要補上。一次又一次的洪災肆虐表明,以往粗放的城市化運動不能再繼續了,掠奪式的圍湖造地等生態破壞不能再繼續了。
我們要尊重大自然,把建設生態文明落到實處。只有走出“人定勝天”這個長期深植在意識形態之中的誤區,生態文明在中國才能邁開大步。從2007年開始,中國政府提出科學發展觀、生態文明建設,開始將這一執政理念放到國家重要戰略的高度。黨的十八大后,習近平主席提出“五大文明建設”和“命運共同體”,更是將這一理念提到一個新的高度。生態文明不再是理念構想,而是現實迫切需要。
抗洪救災是現代社會文明的一次檢視,這不僅要求提升國家防災治理水平,也要求國民提升防災意識和踐行生態理念。
拷問一:
蓄洪能力夠不夠?
在湖北省第二大湖泊梁子湖,其水位于7月4日達到警戒水位20.50米之后節節攀升,7月8日下午7時創下紀錄達到21.49米。超過保證水位已長達7天。
7月14日7時,伴隨著爆破帶來的泥土和浪花,梁子湖與下游牛山湖之間的隔堤實現爆破。原本是同一座湖,被人們生產生活圍墾分成數片水域,在連日暴雨的形勢下再重新炸掉堤壩恢復成一片水域。
梁子湖水位之所以不斷攀升、居高不下,一是由于今年達極值的強降雨歷史罕見,二是由于湖泊過度圍墾,減少了湖容,三是外排能力嚴重不足。
從梁子湖這一事件分析,厄爾尼諾現象雖然帶來了大規模的集中降雨,是發生洪水的首要原因,但一下大雨就出現大洪水,這無疑暴露出了各地蓄洪能力的降低。
其實,暴雨降到土地,土地上的綠植、濕地、湖泊本就具備蓄洪能力。綠色植被可以充分吸收水分,大雨季節制止山洪暴發,干旱季節保濕涵水,據專家估計,10萬畝森林的蓄水作用相當于一座200萬立方米的水庫;其次,天然的大江大河可以疏通大水;第三,與大江大河相連的大小湖泊可以調節水位。
然而,這些具備蓄洪能力的天然屏障,因社會、經濟發展需要,近年被人們肆意破壞,再也難以抵御洪災的侵襲。
國家林業局此前公布的第二次全國濕地資源調查結果顯示,近10年來,我國濕地面積減少了339.63萬公頃,相當于減少了兩個北京市的國土面積?!盎ㄕ加煤蛧鷫ㄈ匀皇悄壳拔覈匾獫竦厥艿降闹饕{,受影響的濕地范圍仍然占有較大比重?!眹伊謽I局副局長張永利說。
再說湖泊,20世紀50年代,湖北有湖泊1066個,總面積達8300平方公里,由于圍湖造田和泥濘淤積,目前,湖北僅存湖泊309個,總面積縮小到2656平方公里。素有“千湖之省”美譽的湖北省,如今,充其量只能算是個“百湖之省”了。這次大洪水,雖長江干堤未損,但所圍的湖田均發生內澇。省會武漢,這個本因湖泊眾多,最不怕雨水漫城的城市,卻一次次經歷嚴重的洪澇災害。
國土資源部近日下發了《關于補足耕地數量與提升耕地質量相結合落實占補平衡的指導意見》,要求必須因地制宜,從自然條件和生態建設要求出發,科學合理地做好規劃,嚴禁違反規劃擅自毀林開荒造地,擅自填海、填湖、填濕地墾造耕地,破壞生態環境。
近年來,在耕地占補平衡政策壓力下,一些地方存在擅自填海、填湖、填濕地等行為,盡管短期補充了耕地,但破壞了灘涂海岸、湖泊濕地環境,不僅耕地質量難持久、易退化,而且長久損害自然生態,造成無法修復的環境損失。
許多專家坦言,盡管我國各類保護區域都劃得比較大,但實際上沒能實現應有的保護,更沒有形成一個確保國家生態安全的格局,生態退化形勢仍在加劇。
北京大學教授吳國盛曾指出,長江上游的綠色植被破壞,長江中下游的圍湖墾田,是長江水患愈演愈烈的兩大根本原因。生態系統中相關元素的破壞也使得原本平衡有序的生態系統打破了規律,如同人一樣,內分泌紊亂了,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就會帶來嚴重的傷害。
基于此,“劃定生態保護紅線”被寫入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的《決定》。紅線一般是指一個不可逾越的界限,生態紅線也就是嚴格的生態保護之意。此次洪災過后,我們有理由對這條“線”更加期待。